侯北人画师的艺术成就

侯北人画师,一九一七年生于中国,学于北京师范大学及日本九州帝国大学,一九四八年赴香港,一九五六年由香港渡美,这二十余年来,在加州著述讲学,弘扬了中国艺术事业,得到美洲广大艺术界的赞赏。
侯氏于画艺博采兼收,无所不窥,尤精于山水风景。笔墨雄浑,莽莽苍苍,与傅抱石、张大千往往有同样韵味,其初画法得之于黄宾虹,但黄氏用焦墨,丘壑雄峻有余而秀润不足,侯氏得其法,又益之以渲染,水气溶溶,云烟变幻,不为古法所拘,更师乎自然,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侯氏由加州Los Altos寄赠我一幅山水,这幅画中表现的是高峰突起,下临溪涧,涧中巨石,如狮卧、如虎踞,如履,大小参差不一,随类赋形,望之皆具情态。空山岩际,红叶如染。松荫微露屋角,似有主人坐老杏堂中,听风听水,听万壑泉流,如六一先生抱膝朗吟《秋声赋》的神态。面对此画,我也神思飞越,仿佛身入其中,寻迹而往,坐空翠之间,与主人静对,得言外之契。相共遗尘高蹈,顿忘纷劳。读山水画的享受正在于此。艺术可以怡人性情,用具体的形象,使人移入另外一个境界,即是山水画独有的特点。
在画的上端,画师题着两句话,这是我一九七零年的旧作。当时去河北磁县农村锻炼,岁终作诗一首:
冰封千里夜行军,虎虎风中百练身。
善饭何须贮薏未,储才倘许继龙门。
气吞湖海压诗卷,力挽江河入酒樽。
报国十年犹未晚,不辞岁暮寄山村。
这首诗传入每周,为画师所见,他择了五、六句,题在画幅的上端,万里神契,在这里得到了“相视莫逆”的情感。我将此画悬之壁间,对画凝想,曾写两诗寄赠:
乱云飞瀑下重阳,望里翠峰入莽苍。
带得故乡烟水气,满山红叶焕秋光。
胸中丘壑势凌云,腕底河山野色分。
妙笔真能参造化,豪情直欲整乾坤。
诗杂不工,不过写出了我对画幅的欣赏。画师的其他作品,我曾在他所寄赠的画册中得到一些印象。例如卷首的《深山高士》图,青峰插云,远翠凝空,有一条盘旋的山道,横过山腰。最近我游青岛崂山,就仿佛得此景象。由崂山北道谷中上北九水,万松如海,千蝉共鸣,转南道十八盘曲折而下,沿海岸南驶,下临洪波,惊心骇目。于此深深体念,有如走进画师的意境。青岛之去加州,远隔数万里,沧海渺茫,遥不相接,然后艺术家的胸中丘壑,往往与之相侔,所谓“笔参造化”正式汇聚万象的再现。这幅画的山半,古松鳞鳞,有一幽人,寻径而上,可以说是作者自己的写照。题句有“醉卧白白入梦,不知是何物是吾身”。徜徉物外,访胜探幽,作画时在一九六六年,正中原鼎沸,如蜩如螗的时侯,观画引起我无尽的感想。
画师对于花卉和动物,也有独到的造诣。“石榴”、“葫芦”、与“枇杷”,类似徐青藤,笔意纵姿。“风竹”与“藤萝”又复春意秀发,得南田遗趣。固知因物赋形,无所不可。他所作的“山猿”一图,对于动物的形态,也应下过许多功夫。一个长臂的玄猴,蹲踞在横出的虬枝上,下临悬瀑,这为我国传统的画法开一新面。宋人易元吉以画猿著称,今所传世的作品与现代精研解部的作品相较,已有不同的面目。曾见日本画家桥本关雪有“玄猴图”,森狙仙有“猿图”,我国岭南画派高剑父兄弟,曾受其艺术的熏陶,侯氏亦曾留学于日本,或亦受有影响。推陈出新,兼收现代艺术之长,来发展我们的传统,使中国绘画的技法,更加充实而有光辉,这是我们现代中国画家的责任。
侯北人画家的山水、动物、花卉,都有这种推陈出新的手法,学古而不泥于古,把传统的形式,吹入新鲜的气息,这对于将来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
近来侯氏于本年七月二十九日在美国西部加州圣约瑟博物馆展览他二十五年来的作品,回顾他在艺术上所走过的道路。邀集在美的华裔名流,共与盛会,驻旧金山的总领事胡定一夫妇名流,也参加祝贺,这是深有意义的。这与聂华苓女士所主持的笔会同样,都有促进海内外华人文化与相互团结的作用,于此我遥祝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