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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和木刻刀居:从《秋瑾》到《辋川图错综》有三十年的时间你没有做木刻,是什么原因呢? 王:我后来没有做过木刻,因为当时对木刻只有太粗浅的认识,一个黑,一个白,太简单,没意思。因为《秋瑾》是一个激情的东西,所以有些手段就自然发生。后来做别的就不行了,小品啊,可爱的东西—— 居:不像水墨一样有渲染的效果,很戏剧性。 王:水墨可以很唬人,你看到的那张1999年的水墨,很浅薄啊,很表面,没有文化,就是纸和墨好玩的东西,很好看,任何人都可以做。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一做就做好了,没劲了。我有这种性格,我想你也有吧。 居:我不知道。没有这种经验吧,一做就做好了。 王:你在糗我啊。 居:你在美国之后都是用毛笔,没有拿刀做木刻。两种全然不同的工具——柔软的毛笔和纸,坚硬的刻刀和木头。这么多年“细软”功夫对你的木刻有影响么? 王:后来为什么接触书法?可能是基因吧。我一直喜欢写几个字,去法国时行李里也带了一叠纸。书法很有挑战性,深不可测。它让我认识了一个极重要的事。你要用手来画一个你眼镜看到的东西,从逻辑上来想,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十几岁学画一直到到美国之前,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也没有找过答案。眼睛看到,用手表达,这太遥远了。我的初中老师告诉我:手的动作是最重要的。他说的很对,我哪懂,我一直也不会懂。怎么重要他没说。我是通过书法明白了!只要你用毛笔,你的基本功,所有技术性的东西,全部在书法当中可以得到。我十几年用毛笔,只要我眼睛看得到的东西,我的手就可以画出来,除非我的眼力没有察觉到。因为书法的训练,这条路通了。 居:这就是你初中老师说的“手的动作”。 王:一两句话我说不清楚。中国书法是很深的东西,而且有趣,随着人的成长,书法一直有境界可以追寻,没有底的。 居:绘画也一样。书法更纯粹,绘画有太多的形、色,会干扰你对纯粹的认知。 王:所以书法的好处是让你没有办法花里胡哨。懂行的人一看你这一个点,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懂,就算你耍出花来,不对就是不对;你画一个干笔,很丑,但是对了,里面有力量,人的生命在这里有表达 居:我们谈过笔墨的直通性。所以拿毛笔和拿木刻刀是一样的事情? 王:当然啊。刻《秋瑾》时,我同学教我用小刀一小截一小截切,虽有沉着的感觉,但那不是我的性格。我现在可以啪啪拿刀快铲,跟我拿毛笔是一样的。 居:你的版画可以看出你用刀的果决和自信。 王:你看大艺术家,无论是抽象、具象,用什么材料:水彩、水粉、铅笔、雕塑,只要用眼睛看,用手来表达的,你的生命力在哪个阶段,你的身体精神在哪个地方,别人都可以感受到你。你是动物性的生命力,也很感人啊。如果你是神仙的境界,像达芬奇,别人看了,天啊!不管你画什么,一个苹果或是一个杯子,经过手的动作,你的生命力就在那里留下一个痕迹。 居:所谓的笔法吗? 王:我认为笔法就是一位艺术家生命的脉搏,就是这个艺术家。现在的人不研究根本,说来摹临范宽的笔法,一个猥琐的人临不出范宽,你看那山的气势!一个猥琐的人,你看他的画就知道了,不用和他交往。有些人可以临得很像,但就是不对。会看的人,一看就知道。如果单独来看,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你把一个好的和一个坏的挂在一起,谁都看得懂,我都试过,不管大人小孩,没有人犯错,很好玩。 居:把真钻石和碳化钻放在一起,没有人选错,因为有时间焠炼。 王:技巧是非常有限的。“我播下的是龙种,却收货了跳蚤”,所有的天才先知都有这个悲哀。成功的人的作品变成了一个模式,变成了后人的模仿物,没有几个人去领悟他的整个的思维过程,工作过程。艺术就是人,没有别的东西。 |